为什么我们总说北洋军阀，但最后登场的奉系、张作霖压根儿就不是北洋嫡系？为什么 1912 年，亚洲第一个共和国明明建立了，中国却反而陷入了长达 16 年的军阀混战？
很多人把这口锅扣在袁世凯一个人头上。但袁世凯的倒台不是军阀混战的原因，而是军阀混战的导火索。
要搞懂这段中国近代史上最混乱的时期，我们必须先理清两个问题：第一，到底什么是北洋？第二，袁世凯这四年到底在玩一场多么危险的政治赌博？
北洋这个词最早根本不是指军队，而是一个文官职位。第二次鸦片战争后，清政府被迫在北方开设三个口岸：牛庄、登州、天津，负责管理的大臣就叫三口通商大臣。后来对照南方的南洋大臣，改称北洋大臣。
晚清最有实力的直隶总督李鸿章长期兼任北洋大臣，他在天津办公，搞洋务运动，练北洋水师，办北洋武备学堂，修铁路、开矿山，这才让北洋的名号响彻全国。
李鸿章死后，袁世凯接棒。他从小站练兵起家，培养了自己的一套人马。我们必须搞清楚，袁世凯练的这支新建陆军和李鸿章的淮军有什么本质区别？答案是标准化和思想统一。
李鸿章的淮军本质上还是私军，将领只认主帅，不认国家。而袁世凯在小站练兵，用的是德国和日本的操典，设立了参谋、后勤、军械等现代军事体系。
更重要的是，他设立了北洋武备学堂 —— 后来的保定军校前身。
段祺瑞、冯国璋、王士珍、曹锟，所有后来的北洋大佬几乎都出自这个系统。用段祺瑞的话说，袁世凯是他们的 “老头子”，而他段祺瑞是所有北洋军官名义上的老师。
这套班底才是北洋系的真正内核。他们思想开放，毕竟是半洋务出身，懂现代军事；但同时又深受忠于主帅的旧思想影响。
1912 年，民国建立。南方革命党，也就是同盟会，有理想、有法统、有《临时约法》，但没钱更没兵；而北方北洋集团有最强的陆军，有钱控制着海关税收，却缺乏革命的合法性。
袁世凯是怎么上位的？他两边吓唬。一边对清廷说，革命党太厉害，你们赶紧退位，不然身家不保；一边对革命党说，北洋军兵强马壮，你们打不过，赶紧把大总统让出来，我就逼清廷退位。
1912 年 2 月 12 日，清帝退位。第二天，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。3 月 10 日，袁世凯在北京就任。
强人袁世凯似乎掌控了一切，但他很快发现，自己接手的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。袁世凯想要的是李鸿章那种强人独裁，而国民党想要的是议会内阁。这个冲突的第一个牺牲品就是宋教仁。
1912 年，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。在 1912 年底的国会选举中，国民党拿下了参众两院的绝对多数席位。
领袖宋教仁意气风发，准备北上组阁，出任责任内阁的总理。这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要架空袁世凯。袁世凯能忍吗？
1913 年 3 月 20 日，宋教仁在上海火车站遇刺，两天后不治身亡，这就是著名的宋教仁案。所有证据都指向了袁世凯的亲信、时任国务总理赵秉钧。
宋案是民国政治的转折点。它告诉所有人，在北洋的枪杆子面前，选票和约法一文不值。孙中山、黄兴等人彻底看清了袁世凯的真面目，发动了二次革命。
但结果呢？南方革命党的军队是临时拼凑的，怎么打得过袁世凯的北洋正规军？冯国璋率军南下，不到两个月，二次革命惨败，孙中山再次流亡日本。
打垮了国民党，袁世凯走上了权力的巅峰。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废约法。他解散了国会，废除《临时约法》，在 1914 年搞出了自己的《中华民国约法》，史称 “民三约法”。
这部约法规定大总统权力无限，且可以连任，甚至可以指定继承人。他废除了各省的都督，改设将军，试图把军政大权全部收归中央。
他似乎要成功了，但就在 1915 年，两件大事让他从巅峰坠入深渊。
第一件，日本的 “二十一条”。1914 年一战爆发，日本趁着欧美列强无暇东顾，占领了德国在山东的权益。
1915 年，日本驻华公使向袁世凯递交了臭名昭著的 “二十一条” 要求。“二十一条” 的核心是什么？简单说，就是要把中国的领土（山东、南满）、财政、军事、警察权全部交给日本控制。这已经不是条约，而是亡国契约。
袁世凯想不想签？他当然不想。他一边命令外交总长陆征祥和日本人周旋，能删一条是一条；一边故意把消息泄露给英美媒体，希望列强干预。
但结果呢？欧美自顾不暇，日本下了最后通牒。1915 年 5 月 9 日，袁世凯被迫接受了其中大部分条款，史称 “五九国耻”。
这一天，袁世凯从民国英雄变成了卖国贼，全国上下，无论是南方的革命党，还是北洋内部的将领，都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失望。
第二件，触碰红线的帝制。“二十一条” 的耻辱，让袁世凯产生了一个致命的误判。他认为中国之所以被欺负，就是因为国体不行，共和制导致了无休止的党争，效率低下；他认为只有恢复帝制、集权中央，才能强国。同时，他的大儿子袁克定、幕僚杨度等人也天天鼓吹君主立宪。
1915 年底，在袁世凯的授意下，一场请愿闹剧在全国上演。1916 年元旦，袁世凯宣布改元洪宪，登基称帝。
袁世凯称帝，点燃了最后一个火药桶。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，但他算错了三件事。
一是算错了北洋内部。北洋集团不是铁板一块。袁世凯称帝，意味着他的 “北洋三杰” 段祺瑞、冯国璋、王士珍永远只能是臣子。
“北洋之虎” 段祺瑞第一个站出来反对，称病辞职，拒绝合作；“北洋之狗” 冯国璋在南京观望，他虽然对清廷有旧情，但更怕袁世凯削弱他的地方兵权。
二是算错了西南军阀。云南的唐继尧、广西的陆荣廷，他们本就只是名义上归顺中央，现在终于找到了反抗的理由。
三是算错了革命党和列强。孙中山在日本成立中华革命党，高举反袁大旗；日本和英国都不希望中国出现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者，他们更喜欢一个分裂的中国。
1915 年 12 月 25 日，蔡锷、唐继尧在云南通电独立，组织护国军北上讨袁，护国战争爆发了。
这场战争彻底打垮了袁世凯。袁世凯派出的北洋军在西南战场上节节败退。为什么？首先，护国军（滇军、黔军）士气高昂；其次，袁世凯派去镇压的北洋将领很多都在磨洋工，他们不想为袁世凯的 “家天下” 卖命。
最致命的是，广西的陆荣廷、广东的龙济光，甚至袁世凯最信任的冯国璋，都相继通电独立，要求袁世凯退位。
1916 年 3 月 22 日，袁世凯被迫宣布取消帝制，只做了 83 天皇帝。但他想退回到大总统的位置已经不可能了。南方护国军要求他必须下台，北洋内部也无人再支持他。
1916 年 6 月 6 日，袁世凯在内外交困和全国人民的唾骂声中病逝于北京。
袁世凯死了，他留下的金匮石屋里写着 3 个继承人的名字：黎元洪、徐世昌、段祺瑞。但他留下的远不止这 3 个人名 —— 他留下了一份被撕毁的约法，一个分裂的南方，一个失去唯一领袖、即将内爆的北洋集团。
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代，军阀割据，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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